宫里突发丧钟,一共敲了二十七声,我们便知道不对,当时包括我,许多人都不敢出声,只是赶紧先在家里挂白,直到天亮,几乎每人都想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谁料,这时我们才发现,整个内城都已封锁!” 所谓内城,便是皇宫以及四周十里地的全部范围,几乎所有权贵都住在内城,京城里的百姓,但凡是有些脑子的,都知道宫里这是出了大事。 钟掌柜继续道:“东西城门也早就关闭,我们出不去,外头的人也进不来。突然发生这样的事,大家自然都很慌张,然而官兵随处可见,还时不时地要抓些人。我们也不敢多话,都窝在家中,好在是过了最初的七日,除内城依旧封锁,咱们倒是正常过日子、做生意,若有谁家差些吃的用的,去指定地点找官兵领取便是,就是依旧不许出城罢了!” 后来,如钟掌柜这般的普通老百姓依然什么也不知,也照旧过日子。 直到七天前,宫里有大太监与禁卫从内城出来,就在京城人最多的地方,向大家宣读圣旨,他们才能确信,确实是先帝驾崩,且太子已经登基。 钟掌柜擦擦汗:“当时我也挤着跪在人群中听,那大太监说得文绉绉的,我也记不住,大致意思就是陛下他本想替先帝守孝封朝三年,然而天下社稷不等人,又说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延时多日的科举,还叫咱们老百姓照常过日子,不必慌张,最后宣布,城门将于五日后开启。 “我也顾不得旁的,时候一到,立即便速速赶来,我来的时候,内城门还关着!倒是那些举子们已经进贡院考试去了!老爷、夫人、少爷,大约就是这么个情况!” 钟掌柜说得很简单,其中简直是暗潮汹涌。 很多关窍,余心乐与余安和都有些弄不明白,按理来说,太子登基是再顺利不过的事,为何会闹到封内城的地步? 不过光凭他们在这里思索,是想不明白的。 听钟掌柜说,京里没死人,没流血,也有很多与权贵息息相关的皇商、大商人好端端地过着,没有出现任何意外,也没听说被抓走。 目前来看,他们再留在沧州已经毫无意义,毕竟不可能永远在外飘着不进京。 余安和与妻儿商议过后,决定次日便进京。 与余安和有同样想法的人显然很多,以至于运河极其的拥挤,本该两三日即可,他们硬是拖到第五日才到,进京的这天,正是午时。 余心乐站在甲板上,等待进港,远远地,他看到码头上人头济济,人多了,自然就热闹,却又因为确实还到处挂着白,这热闹中又有几分诡异。 总之,看来看去,他是没看出有什么明面上的危险。 程六也在甲板上看,在人群中找了一圈,没找到程家的马车,他有些幸灾乐祸,活该,这余家人才不配! 很显然,他并不知道京里这些天发生的事,还当是程家要给余家个下马威。 钟掌柜指着远处,对余心乐道:“少爷,您看,那就是咱家的马车!” 余心乐顺着他的手,果然看到两辆极为华丽的马车,即便这么多马车挤挤挨挨,也耀眼得很,余心乐悠哉悠哉地拿着折扇扇风。 其实他们余家真不是猖狂人家,但如今这个世道,你过于温良、低调,反倒被人欺负,尤其是他们家这样的豪富。 他们索性就故意耀眼一些,坦荡荡地活在众人视野中,旁人就是要害他们,也要掂量几分。 进港还要些时候,正排队,钟掌柜就给余心乐介绍:“咱们在京里的宅子也在内城,只是不知此时内城如何,若还封着,只能委屈少爷先在外城住一阵。” 余心乐笑道:“没有那么多讲究。” “前年老爷来京城盘账时,特地在郊外半山腰给少爷买了个园子,按照少爷的喜好修缮,打理得极好,少爷若是觉着城中无趣,倒也可以去那里住上几日,正好避暑。” 余心乐继续扇扇子,不急不缓:“倒也不急,先在京里住着,领略一番京中繁华。” 钟掌柜连声道是,这是他头一回跟这位传说中的江南第一公子相处。 在他想象中,这该是个极其嚣张放肆且还不学无术的纨绔,真没想到这么好说话!且还长得比画里的神仙妃子要美!饶是钟掌柜也不由想要捧着他,好叫他更高兴一些。 钟掌柜是不知,也只有最亲近的家人,或是完全的陌生人,才能够看到余心乐的真面目,外人面前,他也是知道如何伪装的,毕竟他们都是红尘中人嘛,总要适应天地间的规则。 余家夫妻点过船上重要东西,眼看船要进港,便也过来与余心乐会和,一家三口在钟掌柜恭敬的带领,与仆从、护卫的簇拥下,纷纷下船。 余家的人早就挤到最前,激动地上前来行礼,那问好声还没说出口呢。 “哪个是程六?!”忽然有人高声喝问。 余家人都是一怔,余心乐朝着声音看去,见到几名身配长刀的健壮男子,这几人,他方才在船上看热闹时便已瞧见,因为他们穿的是便服,也不是统一制式,他当时以为这不过是哪家护卫而已,也没有多看。 此时见他们几人肃然走来,才发觉不对。 这气势……跟那天大侠离开时,船上来搜查的那些官兵很像,甚至这几人的气势还要更凛冽几分! 据爹娘说,那些官兵,应该是宫里的禁卫。 那么这几位—— 几名男子来得很快,在他们尚未回神时,他们就已经走到近前,又问一遍:“谁是程六?!站出来!” 余安和刚要缓和几句,却见那程六贼眉鼠眼地,直往余心乐身后躲,还扯住余心乐的衣袖,他看着就很不爽快,他们夫妻的面子不算什么,但谁也不能攀扯他们家的宝贝命根子! 余安和蹙眉,其中一名男子已经伸手直接将鬼祟的程六扯出来:“是不是你?!” 程六吓得哪里还敢说话? 那几人捉上程六,话也不多说,转身就走。 毕竟程六与他们在一起,就这么将人带走,总是不对,况且余安和也一头雾水,他便出声:“几位壮士且慢,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?” 程六看有人替他撑腰,立马跳起来:“我可是程尚书家的家仆!谁敢逮我!我家老爷定要你们好看!” 为首的男子冷笑:“抓的就是你程家人!带走!” 他转身时,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,衣衫中露出块银色令牌。 群中有人惊呼:“那是禁卫令牌啊!” “是宫里禁卫!” “程家要倒了?!” “看来程家被抄了啊!!” “程家犯了什么事?!” 程六一听,腿都吓软了,再也说不出话,死狗一样被拖走。 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