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灯泠等着薄朔雪跟她说话,却见薄朔雪一脸疑惑,盯着那暖炉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郁灯泠对薄朔雪的兴趣并不多,至少没多到让她能愿意花心思去猜测他脑袋里的内容。 于是也就点到即止,懒懒移开视线。身上一阵阵发冷,郁灯泠又开口道:“开。” 宫女深吸一口气,又要把暖炉点燃,却被一把拦下。 “别开了。”薄朔雪抬袖阻止她,拧眉道,“这个天气,炉子早就该撤了。” 宫女脸上划过一道亮光,就好似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终于见到了一阵甘霖。 她听着薄家小侯爷所言,好似在听仙乐一般。 但郁灯泠不满地慢慢挑起了眉。 “谁说的?” “我说的。”薄朔雪微微咬牙,回头对她道。 说完又想起来,这个对话,昨天似乎也发生过。 郁灯泠“嘁”地嗤笑一声,似乎十分轻蔑。 薄朔雪额角青筋跳动几下,正要开口,却听郁灯泠道:“你是傻的,冷怎么能不开炉子。” 冷? 已经畏寒到这种程度了么。 薄朔雪又想起来早晨时,划过他手心手背微凉的温度。 比常人的体温要低上许多。 薄朔雪怒气不自觉消散了些,平静道:“快要立夏,不会再冷了。这是常识。” 郁灯泠不屑道:“常识于我何干。” 又不是她的常识。 觉得冷就要开火炉,这才是对的。 薄朔雪从未见过如此无理取闹之人,瞠目结舌了一会儿,才想到了新的主意。 “殿下现在冷么?” 郁灯泠想了想:“冷。” 薄朔雪看着她肩头的一片阴影,明白了些许。 浮云遮住了日头,有一片阴影落在她身上,她就觉得冷了。 等云散开了,她又觉得热。 在春暮时节,这种冷热变化其实是很正常的。 常人都不会在意,她却分外敏感。 “那只要让殿下不冷即可。” 薄朔雪忽而上前迈进一步,弯腰抄起郁灯泠的膝弯,另一条手臂揽着她的脊背,将她抱了起来。 作者有话说: =3= 第9章 取暖 郁灯泠没有防备,突然被悬空抱了起来,双眼都微微睁大,下意识转头看过去。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贴近,呼吸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,郁灯泠的鼻尖几乎要碰到薄朔雪的下巴。 那股松林间的古朴香气,愈发明显。 郁灯泠全身一僵,下意识就要挣扎起来。 薄朔雪却揽得很稳,让她不好逃脱。 不过,郁灯泠也就只是随便动了两下,就没再动。 他力气太大了,被他用手箍着,郁灯泠感受得很清晰。 挣扎是挣扎不过的。 动起来累,还被他的骨头硌得痛。 就干脆等着,用冷冰冰的视线盯着他,看他到底胆大包天要做什么。 对于薄朔雪而言,郁灯泠的反抗约等于无。 与其说是抱,薄朔雪的动作更像端。 郁灯泠太轻,虽然先前就知道她瘦,但揽在手上,才有真实的感觉。 她体温比常人低许多,这样抱着,就好像抱着一团清清凉凉的云一般。 向门外走去的途中,薄朔雪不自禁有一段出神。 好在步伐还是很稳,一路到了廊下。 庭院里没有竹椅,只有花丛围绕的石凳石桌。 那硬邦邦的石凳一定会被长公主殿下嫌弃,薄朔雪移开目光四下看了看,在廊下看见一张美人榻。 薄朔雪手上使力,换了个姿势,把郁灯泠挂在了自己肩上。 一只手扶着她,另一只手轻松拎起美人榻。 郁灯泠被摆弄着,脸上的神色愈发木然呆凝,黑漆漆的双眸中眼神也更加死气沉沉。 薄朔雪稳稳迈步走下台阶,将美人榻摆在庭院中,又把郁灯泠放了上去。 这时候才对上郁灯泠的正脸。 她长发披散,因为方才薄朔雪唐突的举动,有几缕头发散落在了脸颊边,稍显凌乱地遮住玉白秀致的面颊,好似一个被弄乱了的人偶。 郁灯泠默默地盯着他,每一道视线都仿佛写着几个深刻的大字:你死了。 “……”薄朔雪喉结滚了滚,移开目光。 一条腿折起,蹲在旁边,挑起眉眼看了看湛蓝的晴天,说:“殿下,冒犯了。但臣方才所举,都只是为了兑现诺言。” 郁灯泠:“?” 她没说话,用表情表示着疑问,用眼神思考着什么时候让他死。 薄朔雪道:“臣说过,让殿下变得不冷。” 乍暖还寒时候,坐在屋内的确会一阵阵的发凉。 但出门多晒晒太阳,就好了。 老人小孩都知道的道理,偏偏这长公主不知道。 长公主并不似如此愚钝之人,只是从不关心自身,得过且过,因此连最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。 郁灯泠又沉默了一阵,似乎在感受着什么。 半晌,才抬头看了看太阳。 日光刺目,郁灯泠不得不眯起眼。 薄朔雪看着她皱着脸的模样,这殿下整天整天的面无表情,要么就是偶尔弯唇讽笑,这还是第一次脸上有了别的神色。 郁灯泠低下头时,薄朔雪又迅速移开眼。 “可。”郁灯泠评价道。 她仰头朝后,靠在了美人榻的护辕上。 阳光暖暖的,笼罩在身上,仿佛盖着一层轻轻的棉被,整个身子都在一点一点变暖。 四肢、身躯,每一处都在慢慢舒展开。 轻盈自在的感觉,的确很舒服。 因为舒服,郁灯泠便暂时忘了计较方才薄朔雪的失礼。 方才长公主被侯爷端出来时,宫里的下人都吓坏了。 还以为,脾气坏的殿下一定会大发雷霆。 可没过多久,长公主殿下就这么一本正经地在庭院里晒起了太阳。 双眼闭阖,神情专注,仿佛这就是最重要的事。 这安详的模样,很有感染力。 薄朔雪都险些忘了自己来找长公主的初衷是什么。 有一阵,太阳晒得烈了,郁灯泠眼皮下的眼珠不安地动了动。 薄朔雪确认她并没睡着,捉住自己的衣袖,抬起手臂替她挡出一片阴影,沉吟一会后,终于开口。 “殿下,臣有一事必须与人当面商谈。” 郁灯泠唰地睁开眼。 看见薄朔雪的动作,她将视线移到他脸上,直勾勾盯着他问:“你想出宫?” 薄朔雪抿抿唇:“就在京城。” 向郁灯泠解释这句话,已经是他极大的妥协。 什么时候,他连自由都不配拥有,去哪里都要听从郁灯泠的安排,还要同她解释。 这样示弱,就仿佛是打心里承认自己的无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