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进院中坐坐。 “咯吱……”古旧的竹门一如既往的存在感十足,彭石涯却突然被这声音唤回了神,将他从那温柔的陷阱中拖离出来,他一个激灵顿在了原地,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。 颜水鸣扯一扯那带子:“请你吃糕,昨日刚拿来的,梅花糕,味道很不错。” 彭石涯难得硬气:“不进去……” 颜水鸣略感诧异:“为何?” “不能进去。” “说个理由,说服我就不进去。” “我想回家。”彭石涯小声说,说完偷眼观察颜水鸣,似是怕他生气。 颜水鸣便压低声线,假作生气:“理由。” 彭石涯缩头缩脑,咬住唇不愿说,手上盘算着趁人不注意想攥回衣带就跑,颜水鸣眼观六路,手上早绕紧了。 两人杵在原地,都打定主意不作退让。 是彭石涯率先败下阵来,他看看那院子,又看看颜水鸣,摇摇头道:“我进去,不吉利。” 颜水鸣不大爽快地皱了眉:“这是什么古怪说法?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。” 彭石涯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地蜷握在一起,神情早就黯淡下来了:“有,很准的。” 颜水鸣摸着下巴想了片刻,直接牵了他胳膊:“怎么个不吉利,试试。” 彭石涯惊恐万分,用力挣开了:“不行!”衣带拽不回来他干脆抽开了,衣袍瞬间变得松松垮垮,他一溜烟跑出几米远,颜水鸣手里空落落仅剩了条衣带。 彭石涯跑完又惴惴不安地站住回了头,局促地站在原地征求意见:“我可以回家吗?” 他要是硬要跑,颜水鸣当然没有限制人家来去的权利:“我说不准你就不回?那你还跑什么?” 彭石涯低着头沉默,宽大的布衣没了腰带的束缚,春风从袍底灌进去,整个人站在那里像杵着一只摇摆的绿灯笼。 虽然欺负他很有趣,但颜水鸣发现自己不是很喜欢看见他真正黯然神伤的样子,他柔了声音问:“家住哪里?” 彭石涯想了很久才往西边指了指,是一条还要往山上去的石阶路:“那边上去,走两刻钟就到。” 石阶修得并不讲究,东一块西一块错落着,宽窄也随意,两旁簇拥着整片竹林,隐没至深山尽头。该是个更加偏僻的所在,颜水鸣倒是没想到再往上更偏僻的地方也还有人住,他以为山里的住户早已经陆续迁居到山下的村子了,只有他们家常年还常年派人回来维护一下这处古旧的宅子。 颜水鸣收回目光,脑中却模模糊糊浮现出两名孩童牵着手爬阶梯的画面,其中有个稍大些的,不知是蠢还是坏,总是踩空,还要拉着旁边的人一起跌进土坡里。 只是这画面陌生遥远且模糊,似乎不像他的亲身经历。林中小童嬉戏,想来或许是此情境下的合理臆想…… 颜水鸣收回思绪,将那腰带对折再对折,握住朝他晃了晃:“那吃过中饭回来拿。” 彭石涯纠结地琢磨着什么,颜水鸣又说:“可以不进院子,喜欢那棵树想继续坐在那树上也可以。但不可以不来。”他侧身轻靠在竹篱笆上,适时地释放些温柔出来:“我想见到你。” 颜水鸣太懂得拿捏他了,彭石涯看起来更纠结了,走在小路上一步三回头,踩上石阶才咬咬牙跑了。 第8章 送饭菜的小丫头准时来了,颜水鸣在饭桌上就坐,先喝了汤润润口,待菜式全摆好,他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小丫头坐下来:“吃过了吗?一起吃点。” 小丫头哪里敢,战战兢兢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:“回少爷,吃过了。” 颜水鸣:“那坐下聊聊。” 小丫头诚惶诚恐,坐下了,只敢坐半个屁股。 颜水鸣给她倒了杯茶,言简意赅:“好些天了,打听到了么?” 小丫头赶紧双手捧着接了:“打听到了,应该是村里彭家的大儿子。” 颜水鸣:“姓彭是没错,但没住村子里,住在这山上。” “那便没错了,叫做彭石涯的,今年该是十七了,因为一些原因从小就是自己住在山上的老房子。” 颜水鸣听到些令人不太舒畅的字眼,他将筷子搁下:“从小就自己住着?住这荒山里?” “好像是七八岁,他父亲去世之后搬上来的。” “他母亲呢?” “生母在生他时便去世了,后头有个继母,现在带着弟弟在村里住着。” 颜水鸣心头一凛:“这个继母,他父亲死了便将他赶到这山中来?” “不是,据说当时是彭石涯自己说要回老房子去的。” 颜水鸣轻嗤一声:“七八岁的小男孩会主动要求一个人在山里生活?旁人就没施些手段?” 就算是彭石涯这种傻兔子,也不至于。 小丫头频频被打断,心中暗道少爷您别急,耐心听我说行吗?但嘴上只敢恭恭敬敬:“确实有原因的,据说这彭公子,”小丫头紧张地咽了下口水,不知道彭石涯和少爷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,只能捡着比较客观中立的说法转述:“说他是个天煞孤星,进了谁的家宅,会带来厄运。小彭公子懂事,就……就自请搬出去了。” 我进来,不吉利……颜水鸣总算知道说的是什么不吉利了,原来是说自个儿呢。 “这是谁说的?真有人信?”颜水鸣摸着下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,旁人迷信谣传也就罢了,当事人自己竟也深信不疑。 小丫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该不该如实说,她仔细观察颜水鸣的神色,斟酌道:“请风水先生算的,当时说是有位云游的风水先生到村里,彭家那时刚没了主心骨,后妻又身怀六甲,总觉得家宅不顺,便请来正正风水,顺便算了算彭小公子的命数,才知道是个天煞的命,克父母克亲缘,会给周围带来祸害……” 小丫头眼见大少爷眉头越锁越深,赶紧将接下来的话简化了:“这之后大家便琢磨通了,先是母亲难产,没几年父亲身故,小时候玩得很好的伙伴也是年少病逝,然后也有人证实说与他接触多了后确实会遇到些不顺的事情……” “大家便开始有意无意避开他,但那位后妻倒是个良善之人,没同意他搬走,是小彭公子百般坚持,才搬的,本来说好等弟弟平安出生就回去,后来倒也蹊跷,他每每住回家,小孩儿就总染上些小病小痛,实在吓人,因此就又住回山里了。” 该讲的总算一次讲完了,颜水鸣这回却什么也没问,面上亦没什么表情,只是周边无形的压迫感越来越强,半晌颜水鸣才笑了:“真是有趣。” 小丫头瑟瑟发抖:“有……趣?” 颜水鸣重新执起箸筷,声音凉得不像在讲什么有趣的事:“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水先生,这样说上一句话便将他一生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