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三年前,在山洞里的时候。 她紧紧抱住顾赦,少年倚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冷,黑眸被灰色笼罩,最后完全暗下,生机尽灭。 将苍生棋打入顾赦体内,并不轻松,她亲手挖出他的灵核,这是顾赦在修仙界沉浮十年,以魔族之身修仙的所有努力。 在破碎的灵核里,还有一枚小小的魔丹。 停留在他幼年时,被带到修仙界前的那刻,魔丹也碎了。 他的丹田里,最终什么都没留下,只有她打入的一枚苍生棋,蕴含着众生之力的黑棋。 苍生棋是众神器中最神秘的一个,三年里,悠悠找遍了所有关于苍生棋的记载,对其的了解也仅浮于表面。 苍生棋以天地为棋盘,众生为棋子,黑白代表了世间万物,两棋是相对的,倘若以白为善,黑便为恶,以白棋为修仙界,黑棋便是灵魔界…… 当日,她打入顾赦体内的是黑棋。 ‘借黑棋里的苍生之力死而复生,这苍生便是灵魔界众魔,从此,便要承担为魔族众生立命之责,这是活下来的代价。’ 悠悠听坎坎谈及这些时,不能完全明其意,但隐隐知晓,顾赦会站在修仙界的对立面,也是系统一直极力避免,甚至畏惧的局面。 悠悠派泥人来前,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眼前情形比最坏打算已好上许多,但她仍有些忧伤。 这抹忧伤笼罩着小泥人。 却传达不到注视着她的青年眼底。 泥人被逮住,放在了书案上,面前坐着好整以暇的顾赦,身后站着抱剑在手的萧善木。 “你如何找到这里的。” 顾赦手搁在案上,指尖轻扣桌面。 “说。” 沉默许久的悠悠,敏锐地嗅到一抹危险,如坐针毡。 显而易见,这问题倘若没回答好,前有狼后有虎,泥人今夜就要交代在这了。 换个泥人,悠悠神识或许就溜了,但这个小泥人,她舍不得。 略一思忖,悠悠抬头,明亮的烛火间,小泥人忽然眼泪巴巴。 “我是你捏的,能感应到你,才找到这来的。” 她努力哽咽: “我费劲千幸万苦,从修仙界漂洋过海来看你,你、你不能欺负我啊。” 顾赦没说话,萧善木冷峻脸庞露出几分惊讶。 “公子在清筠时的故物。” “我这里还有证据。”悠悠嘟囔了句。 她操控泥人转了个身,露出圆圆的后脑勺,“这里还有、有你的指纹呢。” 可赖不掉。 顾赦盯着圆润的小脑袋:“我怎么不知,我有让泥物成精的本事。” “那是因为。”悠悠眨了眨眼,试探性地抛出自己。 “我虽然是你捏成形的,灵识的诞生,却是清筠少主路杳赋予的,我咬了她一滴血,继承了她的意识。” 话落,悠悠紧张地看着顾赦,试图从他脸上神情看出一二。 但她失望了。 顾赦似乎还洞察她的意图,斜支着头,一张淌着烛光的英俊脸庞任她审视,毫不避讳地四目相对。 悠悠看来看去,只从那深不见底的黑眸窥见若有若无的笑意,似戏谑似嘲弄。 悠悠暗吐了吐舌,无奈地率先移开视线。 要是说少年时的顾赦,还能被人从神色探出一二心思,眼前这个,便是半点让人揣测不了。 悠悠不知这番说辞对方信了没,反正她暂时安全了,只不过,被关在了一个金色的小笼子里,变成了金丝泥,被留在卧房桌案上。 门外。 夜风拂过,顾赦立在檐下,披身的外袍长袖翻飞。 “先生以为,它所言有几分可信。” “我未从泥人身上感觉到敌意。” 萧善木抱剑站在一旁,略一停顿,“或许是真的。” 顾赦捻着落叶:“这泥人,确实是我捏的。” 萧善木一愣:“公子有记忆了。” 三年前,他在灵魔界见到顾赦时,顾赦已经没了在修仙界的记忆,只记得幼时在乌霄殿的时候。 顾赦视线落在叶片上。 他不是失忆,只是在修仙界的记忆被冲散了,在无数苍生之念冲击下,过往记忆变得极为模糊。 他半垂眼帘,低沉嗓音徘徊在夜里。 “隐约有画面,窗户,落叶,缠着红线的泥人……” “红线。”萧善木心里浮起一个念头。 “泥身出自公子之手,灵识来自路姑娘,莫非……它是定情信物。” 顾赦不自觉用了力,手里落叶碎成两半。 他盯着从指尖飘落碎叶,片刻,凉飕飕的嗓音响起:“据我所知,习剑之人多一心钻研剑术,行如苦僧不通情窍,先生是三界剑修中佼佼者,还是莫要妄言。” 一个赋予灵躯,一个赋予灵识,小泥人还曾系着红线。 萧善木觉得大有可能是两人定情信物,但因拍卖会上,他试图让顾赦相信的东西,随着路杳认错人变成了泡沫,虽说白默默因仰慕一向喜欢模仿顾赦,但顾赦平日打扮,远在修仙界的路杳如何知晓,说到底,还是他理亏。 萧善木只好沉默。 两人在外的谈论,悠悠并不知晓,她打了个哈欠,迟迟没见到人影,索性躺在笼子里睡觉。 分出神识让真身、化身、泥人们同时行动,极耗精神,来灵魔界的路上,悠悠已经吃下了养魂丹,但神魂也经不起如此折腾,魂上承载的神识随之感到疲倦。 她附在泥人身上的神识陷入安眠,另一头,跟在殷寒陵左右的泥人,终于打起点精神。 殷寒陵来到关押她化身与白芙雪的地牢里。 泥人躲在袖中。 在他之前,同为天墓魔使的炎魔重焱,先来到了地牢。 一簇幽火照耀中,身着深红长袍的重焱,弯腰扼起白芙雪下巴,端详过后,眼睛微眯了眯。 “姿色果然上乘,看得我都心动了,想必荒泽那位会喜欢。” 他松开长指,边用丝帕擦手,边漫不经心地瞥向一旁的悠悠。 “她又是谁?” 将大魔镰负在背后的魔修道:“是一个与白姑娘有过节的清筠小弟子,此番能顺利捉到人,还多亏了她。” “是吗。”重焱看了眼,发现相貌平平,便没了兴致。 “先一起关着吧。” 火光闪烁,用完的丝帕在重焱手中燃烧殆尽,他拂袖欲离开,忽然脚步一顿。 重焱脸上闪烁一抹疑惑,回过头,看向倚墙的悠悠真身, 他指尖微动,正要施展火术,外面传来脚步声。 殷寒陵带着袖里的泥人赶来,视线掠过牢内两个昏睡中的身影,落在重焱身上。 “君上下令严加看管的人,炎魔使私自打开牢门,恐怕不妥吧。” 重焱走了出去,抬起头,额角对称的乌红魔纹,衬得肤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