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着额角想,疯狂地头脑风暴。 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到,沈浔有些挫败瘫倒在沙发上,但是想着孟远岑要看,躺了半分钟不到,陡然站身起来,继续毫无头绪地到处乱翻。 所以相册到底被他顺手放在哪了啊? 哎。 最后是在书柜内壁找到的——得亏沈浔举着手机手电筒,死马当做活马医地将书桌抽屉卸了下来。 他找东西的动静不小,甚至惊动了隔壁卧室的孟远岑,孟老师朝门外张望两眼,知道沈浔在给他找相册,心里偷着乐。 孟远岑吃完晚饭就去卧室里写大纲,一直写到现在,因为手不方便,他用的语音输入,孟老师出口成章,说了洋洋洒洒一大段,再改一改错别字,竟然比键盘码字还快。 正打算说下一段的内容,背后隐约响起脚步声,孟远岑回头看一眼,笑道:“你的相册找到了?” “找到了。” “我的大纲还剩最后两段了,等我写完就来看。” “哦。”沈浔坐在卧室的床上,不打算走了,随口调侃道,“看你表现的样子也不是很想看。” “哪有,我可好奇了,”孟远岑回头挤眉弄眼,“你别急,我很快就来,等我宝贝。” 沈浔蓦然一怔,一声不吭地把视线移开了,这人简直三句话不离调情,真不害臊。 低头翻开相册,里面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,他是挺念旧的一个人,所以整本相册对他来说一场身临其境的回忆杀,但他的童年似乎并不值得回忆——还没有美好到能够治愈他现在的生活。 继续沉默地翻阅,沈浔看到一张老照片,是在最初的老房子里拍的,自己和沈河带着红领巾举着三好学生的奖状,那时候应该是学期刚结束,沈母见到自己两个儿子都拿了三好学生回来,就硬拉着他们拍照留念。 其实他和沈河都不喜欢拍照,于是镜头上,他们的笑容显得很勉强。 沈浔的视线脱离中心人物,向上移动,然后骤然停滞,神色微变,他发现背景拍到了那扇门——被沈父砍坏的门。 尽管老照片的画质不清,门也被自己的头顶挡住部分,并不算明显,但是沈浔毫不犹豫地抽出那张照片,将它叠在其他的照片后面,然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。 门的缺口是他噩梦的形状,阴魂不散地追着他跑了一整个童年。 紧绷的神经才松懈没多久,沈浔骤然想起什么,又急忙把相册打开,才翻了几页,果然找到两张照片,也拍到了那扇门,抽出来叠在别的照片背后,余光瞥见孟远岑站起身—— 他忽然莫名的心里一紧,“你写好了?” “没,”孟远岑扭头笑着看向沈浔,“我去趟卫生间。” 沈浔轻轻地点了点头,“嗯。” 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,他垂下眼帘,在心底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,他还没有准备好坦诚关于沈父的一切——但如果孟远岑主动问,他是一定会说的。 沈浔知道自己身上的一切毛病,他的信任就是给予得又慢又难,他的心防是他不声不响地筑起的冰山,他又痴人说梦般期待有人能用漫长的时间将冰山融成春水,矛盾得可笑。 强行终止胡思乱想,沈浔低下头,又找到一张,抽出来正要插到别的照片背后,忽然听到孟远岑的手机铃声响了,屏幕上是一串数字,以防耽误正事,沈浔帮孟远岑接通了,他还没开口,对面很热情地先打起了招呼—— “孟老师你好,我是郑从,今天不小心撞到你的水杯,实在是抱歉,我在网上买了一些治烫伤的药膏,大概十几分钟后外卖小哥就会送到你家门口,你现在的手怎么样了?” 沈浔陷入沉默,这个郑从,怎么会知道孟远岑的家在哪? “喂,孟老师?你能听见我说话吗?” 沈浔的面色忽然冷下来,“我不是孟远岑,他现在人不在手机旁边。” 郑从:“那你能把电话给孟老师吗,我有正事要和他说——” 沈浔眯起眼睛正想着怎么回答,终于孟远岑回来了。 看到沈浔拿着自己的手机,孟远岑问:“谁啊?” 沈浔把电话放下,小声答道:“他说他叫郑从。” 孟远岑神色一凝,“那你把电话给我吧。” 电话里,郑从把刚刚的话又情真意切地重复一遍。 孟远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他还真不是在和郑从假客气,他就是希望郑从不要因为烫伤的事情再来关心他了,心里千言万语,说出口只汇成一句,“我的手真没事了。” 他是耐着性子说的,话里“真”字被他咬得很重。 郑从可能也听出来几分蕴含的深意,终于不再执着于烫伤的事情,话锋一转,“孟老师你买高铁票了吗?我这里正好有优惠券,买两张就可以减价,不如我帮你也买了?” 孟远岑:“谢谢你的好意,我已经买过票了。” 其实他撒了个谎,他还没买票。 郑从的语气有些失望,“你票买的好早啊。” 孟远岑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一下嘴角,视线下移,他看到沈浔正低着头把一张照片插到另一张照片后面。 “对了,校友会汇报的事情,领导让我们交流交流,”郑从找了个新话题,“我的主题已经确定好了,聚焦于青少年犯罪,我知道你的研究方向有犯罪学,我想听听你的意见,我的内容安排是这样的……” 然后郑从开始侃侃而谈,口若悬河。 孟远岑一面听一面想,既然领导让他们交流一下,那么今天干脆就把这“一下”给交流完了,省的以后还要联络,他安静地听郑从说完最后一个字,“我觉得可以。” 郑从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认可,“那你觉得有没有要什么补充的?” 孟远岑本想说没有,但是这样的话,很显然,领导让他们的“交流”就没有“交”起来,于是孟远岑稍加思索后说:“你可以去看一下Minimum Dropout Age and Juvenile Crime?in the USA,作者是Md. Abdur Rahman Forhad,我觉得可能会给你这次的汇报带来启发。” “我已经记下来了,还有吗?” “暂时想不到了。” 郑从很激动地表示,“谢谢!” “不用谢。” “以后有问题我还来找你!” 孟远岑心说,可千万别了吧。 终于挂断电话,坐到沈浔旁边,孟远岑一手搂住对方的腰,正准备和沈浔一起看相册,只见对方垂着脑袋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孟远岑伸手去摸沈浔的头发,对方躲了一下,只剩一小撮发尖擦过指尖,孟远岑怔了怔,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,“嗯?怎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