佐特兰街前。
就在伦纳德即将被M女士吞噬的前一刻，她突然停下了动作。那具狰狞的躯体上，属于M女士的脸在下移，卢泽的脸取而代之，占据了主导。
卢泽要醒了？
三人不由得如此想道。
在他们的注视之下，卢泽缓缓睁开眼睛——
只见，那双湛蓝瑰丽的眼睛里面，正充斥着无尽的疯狂与痛苦。
世界在尖叫。
所有的事物都在扭曲、变化，完全超越了卢泽的认知与形态。
他看到，天空的颜色在随时改变，像是覆盖了一层五彩斑斓的不停发光的油膜；街道上的建筑在拉长变高，又向着他倾斜过来，沉重地压在他身上，压得他喘不过气；原本熟悉的队友都变得青面獠牙，用满怀憎恶的眼神看着他，聚在一起窃窃私语，嘲笑他，时刻准备谋害他
他们要杀我！
这个世界要毁了我！
疯狂的念头不断在脑中涌起、炸开。夹杂在其中的，是七八个人混乱而痛苦的喊叫，每个人的精神都被撕碎，杂糅，然后重新填回他的精神。
他们时而在尖叫着，发泄身体的痛苦，时而在低声呢喃，歌颂着神明的伟大，时而互相吵闹，争夺谁对谁错卢泽的意识简直要被冲垮了！
而在这些声音之下，是来自魔药本身的可怕影响，那对血肉的渴望折磨着卢泽，催动他吞噬一切有血肉的生命。
卢泽无法思考，几乎是依照本能，对眼前的威胁发动攻击。
“砰！”
伴着一声爆响，伦纳德手臂上缠绕的粗大血管骤然炸开！
“血管小偷”，被摧毁！
“污秽之语”的权柄，在此刻归还给原主人。
隔着飞溅开来的血管碎片，伦纳德惊愕地看到对面卢泽充满疯狂的眸子。
“死！”
宏大而恐怖的词汇，以古老的语言从对方嘴里脱口而出，汇聚着难以言喻的精神冲击与无形的力量，在极近的距离，轰在伦纳德的身上。
“咔嚓！”
伦纳德的身体被击飞出去，像是一枚炮弹般，狠狠地撞击在安保公司的墙壁之上，清脆的骨裂声随之响起。身体的伤害与精神的冲击同时到来，让他口鼻溢出鲜血，神情委顿，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，陷入昏迷。
从圣赛琳娜骨灰盒涌出、被邓恩血液强化的黑色触手适时地赶到，纠缠在卢泽的身上。
寒冷滑腻的触手纠缠上来，他一个激灵，稍微恢复了神志。
我刚才干了什么.我居然攻击了伦纳德
杀了他们
赞美伟大的主
我好饿
他的思绪被纷乱的意识搞得混乱，只是思考，都变得无比迟缓。
“哗——”
直到他的脑中响起虚幻的海潮声。
海潮声响起后，原本杂乱的人声迅速被压下去，像是被阳光照到的老鼠，飞快躲到了阴暗的角落。卢泽得以清醒过来，左右看看，发现自己身处在黑荆棘安保公司前的大街上，周围的环境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。
不远处的街面上，血色的十字尚未干涸，马车倾倒，建筑毁坏，被烧灼，被砸坏，被腐蚀。
啊，对，我刚才被那群人按住，强行灌下了魔药来着。
卢泽很快回忆起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。偷袭的伪装者，M女士的寄生，喝下魔药，虚幻的海
在场的三名熟悉的同事，一个已经昏迷倒下，一个手里捧着危险的骨灰盒，最后一个手塞在衣兜里。两个清醒的人看着他，脸上充满警惕。
卢泽不由得朝自己身上看去。
血肉狰狞的身体上，遍布着诡异的脸孔
艹！
他忍不住在心底爆出一句粗口，该死的M女士，居然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这个样子。
“队长。”
卢泽下意识地看向邓恩，说道。
“卢泽，你有办法控制住身体的异变吗？”
邓恩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，他捧着骨灰盒的手紧绷着。
“我”
卢泽刚想说试试，他的腹部突然膨胀起来，那些被压制到腹部的脸孔挤在一起，带着大量的血肉破体而出，迅速生成了半具无皮的血肉上身！
这一刹那，他的身体同时拥有了两个上身，像是一个连体的怪人一般！
“吼——”
M女士与其他脸孔都汇集到了这个新生的半身之上，朝着释放出触手的邓恩，发出愤怒的嘶吼。
刹那间，卢泽没有反应过来，他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——自己体内血肉的深处，一个痛苦的灵魂正在哭嚎着，似乎有无形的鞭子正在抽打着它，让它像是被驱赶的羔羊一般，行动起来
“轰！”
眼前立刻有赤红色的火焰燃起，身体变得无比轻盈，脚下一空，又很快凝实，火焰散去，他已经出现在了克莱恩的面前。
半身怪物的手指锋利如刀，直向着克莱恩的胸口插去。
卢泽一激灵，这才反应过来，他紧随其后伸手阻拦，推了那只半身怪物一下，让那只手擦着克莱恩的手臂过去。
“噗！”
克莱恩的袖子与手臂被撕裂开来，鲜血如注，但是至少避开了死亡的最坏结局。
刚才那就是“放牧”吗？
卢泽下意识地想道。
他的躯体很快被带着，再次快速移动起来。因为邓恩身处在黑色触手最密集的区域，半身怪物无法接近，只能在躲避触手的同时，不断朝着邓恩投出炽烈的火球。
于是卢泽又一次感受到了异样，体内另一处，有灵魂正在被驱使着，被鞭笞着，献上自己的能力。
这绝对就是“放牧”的真面目！
他搞清楚了一件极大的秘密，但是同时，也对自己的现状有了认识。
从目前的状态来看，M女士的晋升失控了。
她费尽心思，想要夺取卢泽的身体。但是仅凭那本圣典的“入侵”，还是很难实现。所以她才会借助晋升牧羊人的仪式对冲，用其他人献祭的灵魂来冲击卢泽的精神世界，在卢泽失去抵抗的时候取而代之。
如果成功，M女士不仅会获得那片大海，还能原地晋升序列5，成为中层序列的强者
当然，她明显失败了。
她不仅没能获得那片海潮的控制权，也没能成功晋升。
M女士的失败给卢泽带来了极大的麻烦，他的体内有了一服完全失控的魔药，数具躯体杂糅而成的怪物融入其中。虽然凭借着虚幻的海潮，卢泽暂时拥有了清醒的意识，但是一旦那道海潮的持续时间耗尽，他便会再度陷入刚才的疯狂之中！
那么，利用外挂，利用自己脑内的那道海潮，是不是可以控制魔药呢？
答案是否定的。
海潮只能帮他抵御精神上的冲击，比如邪神的污染，或者像刚才那样，驱赶他人的意识碎片。可是卢泽此时的问题出在肉体上，他服下了魔药，体内还有大量他人的血肉掺杂，此刻能获得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情况太混乱了，外挂也帮不上忙！
随着时间流逝，脑内的海潮声在渐渐散去，卢泽知道，自己能保持清醒的时间不多了。
这算什么？
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吗？
和一堆邪教徒的血肉纠缠在一起，陷入疯狂与失控，变成扭曲恶心的怪物，大肆破坏，直到被击杀？
我拒绝！
我要拼死抗争！
就算是在必死的结局，我也要去求得那一线生机！
“砰！”
卢泽抬起拳头，砸在自己另一侧的怪物脑袋上。居然有奇异的痛觉立刻传来，他一瞬间甚至感觉，刚才打的是自己的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