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 陆淮骞嗯了一声,“我进来换衣服。” 他走进几步,忽然想到什么,“你正在换衣服?” “是,”程铄小声说,“所以能不能麻烦老板您——?” 避个嫌。 他话没说全,和之前一样,不过他想,陆淮骞应该会明白他的意思,然后也和之前一样,礼貌地离开换衣间。 但是没有,陆淮骞闻言眉峰微沉,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,眸色深不见底,看向程铄的眼睛。 他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线,沉默许久。 久到程铄在反复纠结后,终于下定决心,正要和对方明说时—— “你为什么会让阿聿摸你?” 陆淮骞忽然沉声发问。 程铄一怔,随后很快反应过来。 他急忙解释道:“阿聿说,他想看一下我胸口的刺绣。” “他想看你就给他看?” 程铄第一次听到陆淮骞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,很陌生,心脏好像随之有刹那的收缩。 竟是一时哑然。 陆淮骞双眉渐渐地蹙紧,“你之前总说讨厌肢体接触,讨厌肢体接触,我竟然还当了真。” “你愿意让阿聿碰你。”他顿了顿,自嘲地笑了下,“所以你只是单纯地讨厌我碰你,对吗?” 第37章 “摸我。” 心间陡然一颤,程铄来不及分辨胸口异样的感觉,只是慌乱地否认,“不是这样的。” 陆淮骞又变回面无表情,他看着程铄的眼睛,“我和你认识的时间,应该比你和他认识的时间,长很多吧。” 上文不接下文的一句话,他的语气慢慢地趋于平静,近乎没有情绪的平静,仿佛被泼了一桶冷水的平静。 “他帮过我,阿聿他帮过我。” 程铄努力地组织语言,他急于用最短的篇幅解释清楚,显得有些力不从心。 “之前给你送袖扣,他就帮过我,今天也是,我第一天做酒保,你不在,我什么都不懂,他又帮了我很多,他说他工作服上的是印花,而我的是刺绣,所以他想摸一下我胸口的刺绣,我答应了,我想隔着衣服摸一下,也不会少块肉,我只是不好拒绝。” “隔着衣服摸又不会少块肉,”陆淮骞垂眸,沉默许久,“确实,你说的有道理。” “你换衣服吧。” “抱歉,耽误了你的时间。” 语罢,陆淮骞利落转身,大步朝换衣间门口走去。 步伐既快也干脆,毫不拖泥带水,更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步三回头。 程铄望向陆淮骞远去的背影,他蓦然间意识到,以前陆淮骞总是笑,他看不穿,现在陆淮骞不笑了,他依然看不穿。 胸口发闷,他不由自主地,朝陆淮骞的方向追了几步,但不敢靠的太近,依然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——他认为的安全社交距离,可以随时退缩、躲避和抽身的距离。 程铄唇瓣翕动,竭尽全力,尝试去发出新的音节。 却以失败告终。 他当时的想法,他答应阿聿的心路历程,他已经毫无隐瞒地说给陆淮骞听,后者的回应算是释然,还是无动于衷? 不知道。 他开始感到手足无措,不知道该解释什么,但又好像,不是完全不知道,而是他不想说,或者更准确的形容,是他说不出口—— 他是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肢体接触,但是他格外讨厌来自男性、年长者的肢体接触,这种躲避是潜意识的,因为幼时被猥/亵的经历。 阿聿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,顶多比他大三四岁,不会被认为是年长者,陆淮骞看上去三十岁左右,正好落进他定义的、年长者的区间,所以从一开始,他就对陆淮骞表现出鲜明的排斥,很像是针对,他知道。 尽管后来,他刻意去抑制潜意识的作用,但他不得不承认,刚认识陆淮骞时,他的戒备程度,和面对阿聿时,他的戒备程度,完全不是一个层级。 可能陆淮骞也有所察觉吧。 毕竟陆淮骞总是精明、洞察人心。 刹那之间,茫然的情绪以稀薄的空气为养分,病毒式地爆发、繁衍,勉强生长的思维被侵蚀出虫洞,他像是表面光鲜但内里腐败的苹果,就算有幸被人挑走,必然是浅尝辄止,还要被啐上一口,被骂一声倒霉加晦气,最后被抛却或丢弃。 金属片拨动的声音响起,一圈,两圈。 换衣间的门被推开,转轴发出砂砾的摩擦声,像是尖刀在硬挺的木料上狠狠划过。 眼看陆淮骞的身影即将没入门后,消失不见—— “我没有,我没有讨厌你碰我!” 程铄情急之下脱口而出。 他咬了咬干涩的唇瓣,“明明是你在多想,为什么,要怪到我头上?” 陆淮骞终于回过头,目光深邃,落在程铄的眉心。 “我当时怎么想的,我全部都告诉你了,你还想让我怎么解释?” 他听到程铄的尾音颤了一下,显得有些委屈。 “如果我讨厌你碰我,我就不会让你量尺寸、系领带,如果我讨厌你碰我,我早就一脚踹过去了,我看起来那么像唯唯诺诺、逆来顺受的人吗?” 陆淮骞默了几秒,喉结滚了一下,“但我以为,你只是碍于我老板的身份,不好拒绝。” 程铄陡然怔住。 那一瞬间,他竟然也无法分辨自己的内心,可能陆淮骞说的都是对的,如果他不在莫蓝酒吧打工,如果他和陆淮骞之间没有所谓的雇佣关系,可能……可能他早就把对方推开了也说不定。 当长年累月的防备成为习惯,成为灵魂的粘合剂,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这是陋习,也只能忍受,做不到痛快割舍。 因为事关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,支离破碎的灵魂。 程铄的沉默虽然短暂,但是验证这个猜测已经足够,陆淮骞牵扯了一下嘴角,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,他轻声宣布话题的中止,“我不打扰你了,你换衣服吧。” 砂砾的门轴转动声延续。 透视下变形的木板,门框下熟悉的背影。 程铄忽然生出一股直觉,如果他现在放任对方离开,他会失去陆淮骞这个朋友——只是朋友吗? 他来不及深究。 “你也……可以!”程铄咬咬牙道。 陆淮骞身形微顿。 “你不就是,不就是在乎阿聿多摸了我几下吗?”程铄冲着陆淮骞的背影说,“你也可以……摸我。” 陆淮骞回头,神色是绝对平静的,眼底却像是有什么汹涌,像深海里的漩涡,他半晌的静默,才问: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 “我知道。” 陆淮骞看向程铄的眼底,在其中寻找他想要的东西,没有,一丝一毫的情愫都没有,澄澈、坦荡,如同初见时的模样。 “不,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