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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衡注意到,那道观的高台上还有几名道士抬着一顶轿子,轿子上的垂幕被风吹起,甘衡探头,隐约瞧见了里面那人的模样。
是个头发花白的耄耋老人,枯瘦干瘪,他合着眼,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,露出的肌肤上生长着大面积的老年斑,那种连绵生长在一起的斑点,预示这人命不久矣,大限将至。
突然那轿子里的老头蓦地睁开眼,他仿佛有所感知一般直直地同甘衡对视上了,那双浑浊暗沉的眼底幽深无边。
甘衡一怔,像是被这眼神摄住了,他连忙挪开眼。
苛丑凑过来:“那老头有什么好看的?”
甘衡无语:“嗯,你最好看。”
苛丑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,“当然。”
甘衡:“……”
排了好一会的队,终于轮到甘衡了,分发药材的是个瞧着年纪不大的小道士,生得有几分稚气,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对虎牙。
虎牙小道士:“来,药拿好了。”
甘衡问他:“小道士,我听说长生观里还收留无处可去的人,我这刚来吴昌城,城就给封了,长生观里收留么?”
虎牙小道士,“当然,施主贫道领你去吧。”
甘衡冲他一笑:“多谢。”
甘衡同他交谈得知,这小道士道号“鹤山”,一般尊称为鹤山道人,年纪轻轻,在观里的地位可不低,说话还怪谦虚的。
甘衡问他:“我方才在道观门前的时候,见那高台的轿子里还坐着一个人。”
鹤山道人点点头,“那轿子里坐着的人便是我们道长,丹丘子了。”他说着垂眼,“道长年岁已高,这兴许是他最后一次布施了。”
甘衡微微讶异,原来那轿子里的老头便是那位活了三百来岁的丹丘道人。
甘衡:“我倒是好奇,这佛家拜的是信仰,道家求的是自身,都说得道成仙,如何才能得道,如何又能成仙呢?”
鹤山道人闻言笑了笑,“佛说来世,道曰今生。我们道家一生追求的也不过是‘道’一字。”
他说着回头看了看甘衡和苛丑,“若是要想得道成仙,就需得‘斩三尸’。”
“‘斩三尸’?”这倒是甘衡从未听说过的。
“上尸彭踞、中尸彭质、下尸彭育。”这话对于甘衡他们来说就太过深奥了,鹤山道人笑了笑,不打算同他们讲得太深入,便道:“就拿二位来说。”
他指了指甘衡:“施主你主中尸彭质,心思柔软,敏感多情,症结在心,是最温善不过的人,于‘斩三尸’里,最难过的一关,便是彭质。”
甘衡只觉得这小道人,一字一句全说到了要害上,他不由地叹了口气:“还真是没有说错。”
鹤山道人又指了指苛丑道:“而这位施主呢,主下尸彭育,精力强盛,护短占有欲强,症结在下腹,是星欲旺盛之人。”
这话一出,鹤山道人没尴尬,苛丑没尴尬,甘衡尴尬了。
甘衡心想,艳鬼不愧是艳鬼啊……
他偷偷瞥了苛丑一眼,发现这鬼正抵着下巴不知道深思些什么,甘衡生怕他胡乱想些什么不该想的,连忙咳嗽了两声。
苛丑便凑近了问他:“嗓子不舒服么?”
正值瘟疫敏感期间,这咳一下可是不得了的大事!
甘衡:“没有。”
“要是不舒服别憋着。”苛丑说着伸手就朝甘衡喉结处摸过去。
甘衡连忙一缩脖子,眉毛拧得厉害:“狗爪子!”
一旁的鹤山道人见此就乐呵乐呵道:“两位关系真好。”
甘衡被这小道人笑得耳热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,只觉得这些修道之人确实是有点东西在身上,只一眼便能看透许多。
“好了,两位施主便在此歇下吧。”鹤山道人推开一扇房门,示意他们两人进去。
甘衡一踏进去就傻眼了,他问:“就……一间床啊?”
鹤山道人笑眯眯的,“特殊时机,观里客房不够,两位施主凑合一下。”
甘衡看了苛丑一眼,心想,反正这鬼跟着自己这一路也没有睡过床,随便挂哪睡应该都行。
一间就一间吧。
长生观里确实收留了不少人,甘衡放眼看去,大多是穷苦的可怜人,他们这些人眼神痴痴的,只在有吃的时候才会眼前一亮,他们不在乎什么瘟疫不瘟疫的,活着于他们来说已经就很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