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第一五零章:黃雀在後 (第1/3页)
/br>“不,只有你兩位阿父。”“那我阿娘和圖光……”“沒找到,”韓東籬皺眉,有些困惑,“我親眼盯著兵卒將他們遺體拉回牆內,又一路尾隨運屍車子到亂葬崗,但在屍骨堆裡,就是找不到她們母子倆。回頭打聽,也沒聽說城牆裡還留有屍首。”韓一略思量,因問道:“卸下遺體,從牆頭運到牆根有一段路,可是途中誰弄鬼,帶走她們?”“我也這麼猜想,可會是誰,又為何偏偏挑中她們遺體帶走?”師徒倆沒有工夫尋找謎底。韓一入宮刺殺的那日,當時尚在人世的天德帝在稍早時分下令發佈他的海捕文書,那些記述他特徵模樣的公文並未因他入了大牢撤下。為求平安無虞,他隨韓東籬遠遁大夏,從此父子相稱。兩人途經聖山,韓一將父親們的骨灰擇地埋葬,格爾斡家的子孫由先人的來處去,又回到來處。他在大夏安頓之後,托人打聽濟濟兒的消息,數年無果,後來因為戰事重回西域,意外找到母弟遺體消失的真相。當時他受命救人,尋到一個人販子頭上,人販子不是別人,恰是濟濟兒。彼時濟濟兒坐在陳設豪華的內室,戴手套的右手仔細擦拭懷中一只銀罐。他乍見韓一現身,大吃一驚,脫口喊道:“可汗大人!”繼而醒悟,長聲嘆息:“大公子。”很遺憾韓一仍舊活著的樣子。韓一照他臉上便是一拳。濟濟兒摔下椅子,卻不丟下銀罐伸手支撐身體,反倒牢抱它,任憑自身硬生生撞落地面。他倒地花了好一會兒,方才緩過韓一那記拳頭的勁,當他坐起身,不疾不徐往旁吐出鮮血及兩顆牙齒。若非他面上鼻青臉腫,那莊嚴的神態,溫和的微笑,與他從前對信眾講經說法時一模一樣。因為口內血水溢出唇角,他抬手要拭去,一滴血水卻滴落懷中銀罐。他管不得嘴角血污,先擦淨銀罐。屋裡地上鋪著厚重毛毯,人摔在上頭不至於大傷,但銀罐質堅,更經得起摔,濟濟兒一反本能,寧可傷及自家rou身,也要保護銀罐,不言自明他極其看重它。他又不理臉上狼狽,小心翼翼拭清銀罐,韓一一個手下好奇心大盛,不由分說,強硬將銀罐奪來。濟濟兒不復鎮定,青筋迸露,嘶吼道:“還我!”他撲向那人要奪回銀罐,卻教其餘人制住。動手奪物的人敬韓一是頭領,捧著銀罐往他面前展示。“大哥,您瞧這銀罐打造得多好看,通體花紋,作工可精細了。”那人轉動銀罐,轉到一處,韓一陡地抓住他手腕。那人詫異陪笑,“大哥,怎麼了?”銀罐轉動,露出罐身正面鏨刻的一行字,韓一讀到他熟悉的名字:“亞絲綺”。他猝不及防胸口劇痛,與此同時,電光火石間,亦豁然大悟,為什麼濟濟兒要扳倒格爾斡家,置他全家於死地,又為什麼他阿娘和圖光的屍首下落不明。他望向濟濟兒,兩人四目交接,濟濟兒面皮紫紅,旋而青白。這位前國師總是用以示人的那張慈悲臉孔,從來堆積無數層假面具,因應目的不停變幻揭換。此時此刻,他臉上浮現心虛、羞愧、惱怒、恨毒等等真實心緒,深藏骨子裡的卑鄙卑微、可惡可悲在這剎那無從遁形。韓一陰沉著臉,對他說道:“你也配?”他接過銀罐以衣袖擦拭,不願在有關母親的物事上留下任何來自濟濟兒的痕跡。濟濟兒轉瞬又是那張刀槍不入的臉皮,笑道:“我怎地不配?我能坐上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的位子,還不如你阿父?”“我阿娘愛我阿父,因為他們是漢子。”韓一思及母親自刎,目光如刀,“而你只知私欲,害死了她。”濟濟兒眼角抽動,澀聲道:“我只想殺你們父子三人,沒承想皇上……”', '')('第一五零章:黃雀在後 (第3/3页)
韓一聽出他話中文章,“你想留下圖光要脅我娘?”一語驚覺,他環視四下,在某個架上找到同款銀罐,走去一看,上頭果然刻鑿“圖光”二字。圖光……韓一摸上那銀罐,方才認出母親骨灰罈時的大慟又在胸口激揚。他的弟弟,從小教他帶在身邊的弟弟,每常張著琥珀色眼眸注視自己,笑靨燦爛說著相同意思的話:“我們兄弟要共娶一妻,大哥和我不分家,永遠在一塊兒。”歲月流去,他成人了,成家了,他的弟弟來不及長大,永遠停留在此生兄弟緣盡的那一年,化成了小小一罈灰燼。他們的阿父和阿娘,也都不在了……他輕輕拍了拍那銀罐,像從前拍拍圖光的頭頂心。圖光,讓你久等了,大哥這便接你走。他回身道:“你霸佔圖光骨灰也是脅迫我阿娘的意思。”濟濟兒知曉死期將至,最深沉的秘密也已攤在陽光底下,便無話不可對人言了。“是,圖光在我這兒,你阿娘魂魄不會捨得走開。”他居然有些感傷,“我喜歡圖光……那孩子……像亞絲綺……”韓一手刃了這位破家仇人,將母親和弟弟骨灰帶往聖山,將他們傍著父親埋骨處下葬,從此團聚。這些都是後話了,當時少年的韓一隱姓埋名避居大夏,桑金內亂則一發不可收拾,擁兵自重的王侯將相彼此斬刈殺伐,數年以後,亡國以終。桑金亡了,天德帝與濟濟兒先後死去,韓一總當自己與桑金那頭的糾葛從此終了,料不到遇上西林欽家的衣蘭兒。攤上這亡國公主,又是一團亂麻似的紛擾,先傷他的妻子未遂,後誣陷他行凶。此時此刻,他立在秦國公府的別莊廳堂,面對衣蘭兒惡意陷害、放話要脅,與西林欽家的堵心回憶便歷歷在目。衣蘭兒那頭聽出韓一前話裡不以為然之意,不甘叱道:“伊稚奴,你說我還是老樣子,我老樣子怎麼了?——回話,啞巴嗎你?”韓一壓下厭惡,漠然道:“我與殿下無話可說了。”衣蘭兒搜視他英俊周正的容貌,每一條雕刻過的輪廓都寫著疏離,當下著實恨他。她為了他寢食難安,朝暮思想,而他始終不動如山,也無風雨也無晴。衣蘭兒厲聲道:“你且瞧著吧,瞧我如何挫磨你那狐媚子,你只能在牢裡乾瞪眼,拿我沒辦法。”韓一道:“是,我沒辦法,但能找有辦法的人。”他眼珠一轉,瞥及堂上羅漢床後那長大屏風,一個人緩緩由後頭轉了出來。衣蘭兒扭頭凝眸,剎那氣焰消減精光,“姑、姑母?”西林欽氏面色沉鬱,對著衣蘭兒重重一搖頭。韓一道:“我前來與殿下說事,為防生出誤會,央了西林欽夫人一同過來,作個見證。”他言語委婉,若據實說,實是他深知衣蘭兒這等性子,好聲好氣與她曉之以理無法奏效。她不得遂心,絕不肯善罷甘休,使性子死纏爛打不在話下,一番糾纏下來,沒準又波及他的小阿婉。與其拖泥帶水,到頭終究要反目,不如快刀斬亂麻,現下便撕破臉。因此他請西林欽氏與自己同往別莊,西林欽氏骨頭硬,重家譽,親眼目睹侄女無理取鬧,定會真正從嚴管教拘束。衣蘭兒登入廳堂後,西林欽氏便悄悄步到大屏風後暗中觀察。別莊下人雖然侍候衣蘭兒,西林欽氏這位秦國公府主母卻是他們正經主母,無人敢通報前者她的姑母來了。衣蘭兒情事不能順心,果然撒潑耍賴。韓一就專候這一著,此所以他心知肚明自己家人橫死於家宅內,並非如衣蘭兒一時腦熱、謊稱下獄的誑語,仍舊應她招手示意,上前說話。她既然設計坑害他,他便利用這層心思來個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,讓她在西林欽氏眼皮子底下現原形。', '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