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音问:“你为什么不靠近一点,测试一下你刚才立下的规矩效果如何?” 青年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说:“你不笑的样子比较好看。” 兽人闻言有些诧异,随即真的收起了笑容,阴气森森地瞪着他,仿佛要冲破这个牢笼咬开他的喉咙,喝个痛快。 那人站在笼子外,自己站在笼子里,像个野兽一样被锁住双脚,对方竟还披着假惺惺的皮,给他立下荒谬的“互不伤害”的条款,实在叫他忍不住想要发笑。 “我并不想要伤害你,或者折磨你。”青年又强调了一遍。 “那你买我是干什么,拿来放生吗?” “我说过了,你逃不掉,我就算放了你,你最终也会回到拍卖场,或者别人的笼子里去。”青年平淡地说,“你断角里面植入的控制芯,是你身份的象征——而你的身份,就是‘我的’。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,不管角重新生长出来多少次,这个印记都不会消失。” 每个“城市”的公民,都有象征其身份的ID卡,不论购物、交通均需要出示,即使只是走在公共区域也会被随机照到,更别提跨区必经的扫描检查。然而兽人却没有资格取得居民身份,只能作为货物被运送、交易。一旦有了买家,兽人就会被掰断兽角,植入只属于主人的权限芯片。 兽人闻言下意识抓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断角——还是很疼,疼痛让他烦躁,里面的确被卡入了一个什么东西,牢固得很,拔不出来,角越长越是看不见。那玩意儿嵌在角芯深处,带着浓烈的、令人不适的异物感。 虽然提前已经知道了被抓住之后会被如何对待,但体内植入了智人的烙印还是令他难以忍受地犯恶心。 “你觉得自己买下我是做了什么功德不成?我之前几十年可都活得好好的!”兽人忍不住道。 “你被抓也是迟早的事,你们的种群已经没有什么栖息地了吧,数量也很少了,就算……” 他话没说话,兽人已经一拳挥在金属栏杆上,震耳欲聋,特制的金属栏杆被他砸出一个浅坑。 他的眼睛闪着愤怒的红光,莫桑比克红玉比不上的亮度,他露出尖锐的犬齿,嘶嘶道:“都是拜谁所赐?” 几名安保因为听见这声巨响而冲了进来,青年冲他们挥了挥手,示意没事。 兽人的问题纯属无的放矢——他们和智人原本都是基因异化的“怪胎”,被古典人类一视同仁地歧视、压迫、放逐、奴役。如今,一支怪胎成为了世界的新主,一支沦为奴隶都不如的药物残渣。 但以面前青年的岁数而言,他本人和这一切并无太大关系,但谁又在乎呢。 兽人将特制栏杆几乎要捏出指印来,下一刻却忽然炸开一声巨响,电光闪烁之间,兽人痛呼一声跌了回去——他的手心被金属笼电得焦黑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糊味儿。 这是第一次被捕获的野兽,还不理解“城市”的生态和规则。 “今天就不给你吃饭了。”年轻人眉眼间浮现出一层疲倦的神色,“等你冷静下来再说。” 兽人喉咙深处回荡着低沉的咆哮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青年问。 兽人没有回应。 “我叫尼禄·厄尔森,”青年说,“以后你就是我的了。” 第4章 家乡 兽人被饿了三天之后,尼禄像是才想起他来,再次出现于底下仓库里。 他看起来依旧恹恹的,带着一股潮湿病态的气质。今天青年换了一身过于隆重的衣服,不知道是刚从什么场合回来,兽人看着他就觉得热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尼禄再次问。 兽人嘴巴发干,背靠笼子坐在地上,张着腿,手肘搭在膝盖上,眼皮都不想抬一下。 “你没有名字吗?那我给你起一个吧,”尼禄摸着下巴思所了片刻,“叫东湖怎么样。” 东湖是城市西南边最大的一块垃圾场的名字,那里曾经也许是一口湖吧,如今只有满坑满谷、绵延不绝的垃圾山。取这样一个名字,多少带点羞辱的意味。 “你现在冷静一点了吗?东湖。”尼禄问。 兽人依旧不置可否,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,只有少量水源,理应相当虚弱,但是角的断面已经开始长出新的芽,被电伤的手心也长出了粉色的新肉。尼禄得出观察结论,点了点头道:“好像是的。” “现在带你去你房间,你是想坐在笼子里被推过去,还是自己走过去?”他问。 兽人闻言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:“我房间?” “对。” 兽人略略皱眉,不知道是有了什么联想,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。思索良久,他说:“我自己走。” 尼禄定定看了他不长不短的几秒钟,走上前来,伸手摸上笼子的锁。他的手腕已经暴露在兽人一旦暴起就能攻击到的范围,兽人瞧见他胳膊上苍白的皮肤竖起了一层汗毛,皱了皱鼻子,只闻到一股微苦的药味。但终究什么也没有发生,沉重的锁头砸在地上,尼禄打开笼门,往一侧让了让,像是一个绅士。 兽人没有多做犹豫,一低头从笼子里迈了出来。 他伸了个懒腰,浑身流畅的肌肉线条随之舒展,他朝前迈了半步,脚链叮叮当当地响。于是尼禄在他身边蹲低身子,去解他脚腕上的锁环。这个姿势,仿佛是高贵的智人青年匍匐在了他的脚边,青年细白的脖子暴露在他眼前,瘦弱的、毫无防备的、不堪一击的,随便收拢手掌就能捏断。 兽人低头看着,喉结上下翻动,一股强烈的破坏的冲动在他脑中发酵。但他仍旧什么都没有做,直到尼禄解开锁环,重新站直身体。 青年的双眼只到他下巴高,兽人俯视着他。 “你不怕吗?”兽人问。 尼禄随口问:“什么?” “我轻轻一捏就能杀了你。”兽人说。 “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?” 兽人定睛看着他——智人青年语气和脸上都没有他以为会看到的高傲和挑衅,他似乎只是单纯在好奇。 兽人一时语塞。 尼禄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:“是吧,相比起你,我的身体的确很脆弱,要是你对那个拍卖官的架势冲我来一下,我人就没了。” 兽人笑了:“从没见过说自己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,还是高高在上的智人。” 他把高高在上这四个字念得音调古怪。 “我很脆,但不弱。”尼禄说, “走吧东湖。”尼禄鼻子动了动,说,“等会儿你得洗个澡。” 兽人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米的距离——仓库是个梯形的房间,越到门口处越狭窄,天花板几乎压在他头顶。拐过走道的转角,在被抓捕至今的两个月笼中生活后,视野终于第一次开朗了。 兽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