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口:“今年加固过?” 他目光审慎地观察着这座桥,对比着记忆中新闻画面里的图像,的确发现了不同。 “对,是那些来跑业务的外地人,阿叔跟我念叨了好久,在那之后,我每次带外地客人过来玩,他都会主动出来打招呼。” 说着,秦磊想起一路上的疑惑,笑着挠挠头,坦诚道:“说实话,我一开始也以为你们是来做生意的,只是见到以后又觉得不像。” 这两位客人都不像那些风尘仆仆的业务员,反倒像是来考察投资的大老板。 贺先生继续问:“这里经常有人过来做生意?” “早些年很少,差不多是最近半年才陆续多了起来。”秦磊认真地想了想,“都是听说我们这边有特色海产品,所以过来看看。” 他见两位客人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,所以介绍得格外耐心。 “我们这里好吃的海产品蛮多的,而且都是这边特有的,其他地方吃不到,只是不出名,运输成本又高,所以过去没什么人特地来做这个生意。” “我之前也很好奇怎么突然来了这些人,特地打听过,说是因为现在有个很火的购物应用,里面专门搞了特色产品的模块,很受大城市里那些顾客的欢迎,带火了不少原先没什么名气的新奇东西。我记得那个应用叫……叫什么来着,好像是什么树。” 秦磊还在努力回忆的时候,一旁的池先生轻声道:“三棵树。” “对,就是这个!池先生用过吗?” “用过。”池先生看了身边的爱人一眼,又问,“是三棵树的业务员来过吗?” 秦磊摇摇头:“不是,可能我们这里实在太偏僻了,没被他们注意到,而且,那些业务员说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自己去谈资源了,好多像我们这里一样的穷地方政府会主动找上门……” 对贫困落后的地方而言,只要有一样东西能成为有经济价值的商品或服务,并且具备稳定的销路,就能改变当地的一切。 似乎很精通经商的贺先生,替他简洁地说完了未尽的话。 “市面上出现了很多仿照这种模式的跟风竞品,这些团队需要寻找大量有特色的商品资源,也就找到了这里。” 无数业务员涌向此前籍籍无名的县城与乡村,很多贫穷的地方被重新发现。 其中有人来到了这座海岛,看见这座过分简陋的桥,也许是被这对老人之间的爱情感动,也许是出于未来可能用到的运输上的考虑,主动出了一份力。 所以桥有了新的模样。 蝴蝶在数月前的台风夜轻轻扇动翅膀,掀起的风暴持续至今,蔓延到几千公里外偏远闭塞的海岛。 它是书中那座桥,又不完全是。 这就是生活给出的最后答案。 咸涩海风吹过交叠的木板,在步履经过时,桥身轻微地摇晃着。 秦磊看见身后的这对恋人十指相扣,一起并肩走过这座桥。 一座黯淡的、简易的,不甚美观的桥。 池先生却说:“它很漂亮。” 贺先生没有说话,只是紧紧地牵着他的手。 小岛上唯一有人生活的旧屋还亮着灯,风烛残年的佝偻身影投映在窗上,影影绰绰。 秦磊知道是阿叔坐在床边,端着洗脸盆,用毛巾在帮阿嬷擦脸。 四周是海浪汹涌的声音,无休止地拍打着岸。 他最熟悉的岸。 他忽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攥住了心神。 生在海岛,长在海岛的秦磊,成年后没有像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离开没有前景的家乡,去更发达的外省打工挣钱。 他高中毕业后就做了导游,始终不曾离开故土。 因为他生命中每个灿烂的清晨,都在他眼中最美丽的景色中度过。 他想,总会有人发现他的家乡的。 总会有更多人停靠在这片海岸的。 秦磊在等那一天到来。 这一天,他等来了两个不像是游客的客人,气质非凡、出手阔绰的客人。 他有一种也许很傻的猜测。 呼啸的海风中,年轻的导游突然开口,仿佛在对初次到访的客人介绍本地的风光,却带着一种对导游而言少见的忐忑与语无伦次。 “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,可知道的人太少了。” “我知道好多跟我们这里类似的地方,有的成了电影的取景地,有的被写进歌里,有的找到了一种很吸引游客的特殊风景。” “然后,它们都被看见了,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。” 秦磊其实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说什么,他只是用最诚恳的语气说着:“这里有这么漂亮的海,有各种各样好吃的鱼,有阿叔建的桥,它应该被看见……” 两位客人静静地听他说完。 最后,贺先生凝望着前方遥远的陆地,轻声道:“会有那一天的。” 他们仍停留在原地,似乎要谈话了。 所以秦磊主动走到了远处等候。 他坐在石头上,屏声静气,耐心地等待着。 等待着一种很傻的幻想实现。 海风送来了暗夜里的蝴蝶,如光似影,在他朴素厚重的衣角徘徊纷飞。 澎湃的海潮声中,贺桥一言不发,沉静的目光在陆地与海洋之间逡巡。 那种似有若无的迷茫消失了,枷锁也悄然落地。 在破妄之后,凝结成一种更坚实有力的东西。 池雪焰注视着桥畔幽深的海面,仿佛看见了那抹轻轻扇动的蝶翼,在浪花间穿梭,将要掀起另一次风暴。 所以他主动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 “在想跨海大桥。”贺桥说,“第二则新闻里的大桥规划,并不是最好的选择。” 而他会找到一个最好的规划。 然后建下一个独一无二的坐标。 池雪焰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,霎时想起那段始终铭刻在记忆里的对白。 他笑着问:“所以,你要变成道貌岸然的资本家了?” 恰好对白的另一个主角,也一字不差地记得那句回答。 “对。”贺桥扬了扬眉,手臂揽过他的腰际,“很会哄人的牙医。”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台风夜的便利店。 他们一起亲眼目睹了一种被扭转的命运。 那段命运划起船桨,掉头驶向新生的对岸,推开的波纹飘荡到了此今,正附着在他们脚下的桥身上。 模糊隐约的笑意逸散在海浪声中。 视野里海潮肆虐,并肩伫立在望不见海水尽头的桥畔,仿佛在这个世界上,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契合的两个人。 唯一的区别在于,这次冒险后,没有两瓶冰冰凉凉的饮料作为战利品。 而池雪焰想要战利品。 所以被黑色毛呢大衣环绕着的他,忽然倾身附到爱人耳边,轻声道:“我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