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何利器,有的只是小山一般的泡沫盒和衣料破布,他仿佛躺在一个柔软舒适的床铺里,闭上了眼,只想就此一睡不醒。 “醒醒,喂,别睡。” 脸颊有些痛,尼禄不耐烦地睁开眼,正午刺眼的阳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,赫伯特半跪在他面前,忧心忡忡地俯视着他,拍他的脸。 “别睡啊,坚持一下。”赫伯特拉他胳膊,“睡在这会死的。” 尼禄将手轻易地抽走了,朝后一摊:“我不行了,你自己走吧,别管我了。” 虽然坎坷,但两人的确已走出了几百公里的路途,此刻要回头已经绝不可能,唯有向前和等死两条路。 “说什么呢,”赫伯特一使劲,然而并没能将尼禄完全从地上强行拽起来,他蹲在尼禄身前:“都已经走了这么远,现在要放弃,死在这一堆垃圾里,才是死不瞑目吧。至少等你看到雨林和大海的时候再死也不迟,快站起来。” 雨林,和大海啊…… 尼禄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还真的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味,和雨林潮湿且充斥着负氧离子的空气,待他睁开眼,贫瘠的现实没有半点仁慈,口鼻间仍然只有灰尘和化学废液的味道而已。 “再没有水,会死的。”尼禄朝天发起了脾气,“烦死了,快下雨吧——!” 赫伯特闷哼了一声,身形摇晃了一下,没有接话。 “嗯?”他这才察觉赫伯特的状况有点不对劲,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:“你怎么了?又发烧了吗?还是……” 这颗星球臭氧稀薄,紫外线直射地表,温度40上下,两人又已经连续地走了快10个小时,可赫伯特的手臂,却冷汗涔涔,摸着甚至有些凉。 “你的体温……”尼禄愕然道——兽人的体温不是普遍偏高吗? “这只手是坏掉的啦,居然又忘了吗,凉一点也正常。”赫伯特轻描淡写地说,“前面有个背阴处,我们坐下休息一会儿吧。” 尼禄沉默地跟在他背后观察了一会儿——之前自己太累了,又饥饿脱水,竟然没有发现短短几日之间赫伯特的身体已快速地衰弱了不少。按理说,赫伯特想要把自己从地上拎起来应该毫不费力气,却竟然尝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。 “不,我们还是继续走吧,”尼禄说,“晚上看不清路。” “真的吗?”赫伯特狐疑地回头瞧他:“你确定?” “嗯,”尼禄说,“你也想要快点回到你家人身边吧。” 行进到背阴处时,赫伯特还是决定坐下来稍事休整再出发,他皱着眉,频繁眨眼,又闭上左眼朝远处眺望,尼禄问:“怎么了?” “好像,这个眼睛看不见了。”赫伯特说,“只能看见模糊的亮光。” 他又闭上右眼,睁开左眼:“这只还凑合,咦?这是什么。” 赫伯特好奇地走上前去,捡起来一个铝银色的东西,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没开封过的椰子罐头,晃了晃里头沉甸甸的。他笑起来:“哇!运气真好!” 运气……真好吗?赫伯特应该是全世界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了吧。尼禄跟过去,在他周围的垃圾里一通翻找,勉强用一块歪歪扭扭的铁皮,和一只没有握把的螺丝刀撬开了罐头。 即使已经被丢弃了不知多久、罐头的保质日期也早已经过了,但好在是被倾倒在了阴凉处,罐头打开的一瞬间,两人同时闻到了清甜的香气。 “太感人了,怎么觉得有点想哭。”赫伯特说,“来,先补充点糖分和水分吧。” “嗯。”尼禄接过罐头,捧着喝了一口,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水分充盈口腔、然后顺着喉管一路浸润直至胃部的全部过程,实在是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。 他喝了两口,将罐头递给赫伯特,赫伯特十分豪迈地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椰子水,喝得太急,反而打起了生嗝。 “我真服了。”尼禄学着第一天的样子,给他顺了顺背,说:“好乖好乖。” 两人狼吞虎咽地分食了椰子肉,总算觉得肚子里有了点东西,也不再喉咙冒火。尼禄看赫伯特精神依旧不佳,并且出汗的量实在不正常,不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,想必是身体很不舒服。 “你回家之后,想做些什么?”尼禄有意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,“你弟弟应该会很高兴吧。” “是吧,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,应该长大了吧。”赫伯特坐在一个破沙发坐垫上,背靠一个电视机空壳,下意识揉捏着无知觉的右臂,“就能够一家人坐在一起,吃一顿饭,好好说说话就行。不过……他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特别难受吧,要是能够在到家之前,洗个澡,稍微修理一下头发就好了。” “别提了,我也想洗澡。”尼禄拨了拨自己黏在脑门上的发丝,随手一搓就是一层泥。 “那你呢?你之后要做什么。”赫伯特问。 “我?我没想过,”尼禄老实说,“其实……我只是从没出过远门,一时脑热就冲出来了。我即将从学校毕业,毕业之后就要进研究所工作,每天看着研究所的同事,就觉得未来的几十年都如此得可预见,忍不住想要趁机会放纵叛逆一把。” “哈哈哈,什么破理由啊。”赫伯特乐道。 “很幼稚,我知道。只是……我从小到大的人生,一直都是规划好的。城市叫我学习,叫我做智力跃升的练习,叫我做智人评级检测,叫我上学……总之,叫我去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。但是最近开始,我经常觉得很无聊。过去的一切都按部就班,未来的一切又清晰可见。” “嗯,所以……”赫伯特若有所思,“这算是你第一次完全自己选择要做什么吧。” 尼禄愣了愣:“好像是。” “哎,”赫伯特笑起来:“不过你这离家出走属实点过于狂野了,如果是我弟弟,我会气死的。被绑走这么多天一点音讯没有,家里人该多担心。” “不会,我家……不是那种家庭,”尼禄不知道该怎么描述,“总之,和你们的那种关系不一样。” “哦,”赫伯特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,“不过你也真行,第一次想要叛逆一下,就差点把自己命折腾掉,是不是一时冲动之后挺后悔的?” 尼禄苦笑了一下,无法反驳。 赫伯特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:“觉得怎么样?自由的滋味?” 尼禄认真思考了片刻:“很痛苦,很脏,但……似乎也还不错。” 赫伯特试图张开双臂——他只能抬起一只胳膊了,但并不妨碍他畅快地朗声笑道:“是爽翻了好吧!” 世事不尽如人意,当夜,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于天际,赫伯特身体便迅速急转直下。他开始神志不清,脚步虚浮,喉咙里间歇发出痛苦的呻吟。尼禄这